我与赴京赶考的夫君,十年未见。待山林中重逢之时,他依然一心考公上岸,想要衣锦怀乡。
我则化身糙汉,一心为他摆渡亡魂。1正是临近黄昏时分,远远我便见得一相貌清丽的男子,
扮成书生模样,身上挂着包袱行囊,独自穿梭在深山老岭中。他赶路走得很急,脚下不稳,
刚行至溪水交界处,便脚下一滑,摔在了地上。我正准备上前搭话,
却听得一阵神秘的箫声在前方山谷中响起。果然,男子也听见了,飞快从地上爬起,
直愣愣的走了过去。他丝毫没有看见,溪水旁立的一块石碑——阴阳交界处。我也扒开薄雾,
悄悄跟在他的身后。2山中,一妙龄女子戴着面纱,独自屹立在桥头吹箫。
素白色的束腰长裙,将她的身材勾勒得高挑玲珑,地上的篓子里插着几支桃花。
听见男子的脚步声,箫声一时也停了。妙龄女子声音很嗲“郎君莫非识得此曲?
”男子显然已经听呆,拱手做了一揖,回复道“这首曲子,我家内人也常吹。
”听到他突然提起我,我心下一动,好小子,你为了求取功名,
上京赶考动不动就是十年不着家,居然还在这陌生女子面前卖弄深情人设?
不过这招果然好使,女子掀开面纱,肌肤胜雪,容色清丽,额间一朵小小的绯红桃花。
男子一时之间,竟然看呆了,背上的包袱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。为了掩饰失态,
他指了指地上的桃花,岔开话题“我家在江南,已有数年未归了,见这桃花,
也觉得甚是亲切。”呵呵,是真想家了,还是想跟人家姑娘更近一步?这时,
女子从地上的篓子里拿起一支桃花递了过来。“这北方的桃花,虽不比江南的娟秀轻盈,
却更加艳丽饱满。”男子拿着桃花,手指摩梭花瓣,如获至宝,一脸不值钱的样子。这时,
妙龄女子及时发出了邀约“郎君,我看你一路风尘,不如与我回家小坐?”他显然心动了,
脑袋空空,压根也不想想这深山之中,何来的妙人与家?还准备欣欣然跟在人家身后。哎,
要不是哥哥喊我来渡他,我可真不想管这个无用的夫君。可是眼前,
我可不能让他被这个女鬼给拐走了,于是大喊一声“站住”!男子突然被我一拍,
大叫一声“啊?!”跌坐在地上,转头看见我,眼里满是惊恐万状。“你是谁?你要干什么?
”我装扮成了一个糙汉,胡子贴了满脸,头发也散开,四仰八叉的,十年未见,
估计他就早忘了我长什么样了,也好,我清了清嗓子,压低了声线,
粗声吓唬着他“你刚才差点没命。”他果然不信,一副我坏了他的好事的样子,站起来,
忿忿不平的拍着身上的灰。“哼,胡说八道,人家一个女子,怎得难道还会害我不成?
”“这女子非人。”“你怎知这女子非人?”他瞪大了眼睛,此刻,
刚才令他神魂颠倒的女子早就不见了踪影。我指指溪水旁立着的那块墓碑“你自己看看,
阴阳交界处,最是鬼怪出没。”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去,瞪大眼睛看了看,身子一颤,
似乎才有些信了。我又举起手中不断闪烁的灯笼给他看。“我这是招魂灯,
只要附近有鬼怪出没,灯光就会不停闪烁。”他无语,瞅着我手中的灯笼直叹气,
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女子给他的桃花。我看他心中还有一丝留恋,不禁又好气又好笑,
气的是让我苦等十年的夫君,如此轻易就被鬼怪化作的女子勾了魂,
笑的是他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,还想着艳遇呢!于是,我掏出一面铜镜,递给他,
让他看看自己有多蠢。“你自己看看,这桃花是什么?”他将信将疑的把镜子接过去,
对准桃花一照,发出一声惨叫。那只艳丽的桃花,在镜子的照射下,
竟然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残肢,上面布满了恐怖的伤痕。他立马将残肢扔到地下,
吓得冷汗直流。3我冷笑了一声,抓住机会适时地向他发出了邀请“怎么样,天色这么晚了,
要不要跟我结个伴,一起走?”他看了看我,眼中写着犹豫不定,
我知道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。“不必了,我还是自己走吧。”他从地上捡起吓掉的包袱,
魂不守舍,高一脚低一脚地从我眼前滑走了,模样十分搞笑。我在心里叹气,
该说他胆大还是胆小呢?“裴生啊,你人鬼都分不清,还敢一个人上路,真是天真。
”我想到了十年前,初见裴生时,还是在家乡集市上,我跟随哥哥一起去集市摆摊卖布,
遇到了到集市上卖画的裴生,他也是一袭布衣,家当简陋,
在我们卖布的摊点旁边支了个小架子,挂出来一幅幅亲手绘制的山水画,
想要换几枚钱财家用。我看他长得眉清目秀,待人谦和,摊子无人问津,也不急于销售,
而是掏出一本本书,坐在阳光底下晒着,边看书边守着摊子,甚为笃定,
心中便对他留了好意。有一日,我哥哥留在家里下地干活,只遣了我一个人到市集摆摊,
我那日便忙得晕头转向,丝毫没有留意到集市上的几个小流氓已经对着我流了半天口水了,
见哥哥不在,他们便趁着中午人少,到我的摊位前来调戏。
“小娘子今日怎么一个人在这摆摊呀?寂不寂寞呀。”他们出言放肆,以多生少,
上来就想来调戏我。我被几个人围在布摊的中间,想跑,却被他们围的越来越紧,
有一个大胆的手已经开始往我的衣服上碰,见势不妙,我正想着以一对多该从何处下手好,
就听到一声弱肉但坚定的大喊“住手”文文弱弱,平时看着谦谦君子,
跟谁都拱手作揖的裴生跑了过来,跌跌撞撞的挡在了我的身前。“光天化日之下,
你们竟然当街骚扰良家妇女,该当何罪?”他说话文绉绉的,
几个小流氓立马不当回事的笑起来。“你一个卖画的书生在这充什么官府,我们有没有罪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