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虽是秋末冬初的季节,但黑龙镇的寒冬似乎已经来临。寒露刚过,
天空就被厚重的黑云所笼罩,阴冷的风一连几日席卷着这座不起眼的小镇,大街上行人寂寥,
只有窄巷里偶尔传出几声货郎的叫卖声。这个时节农忙已经结束,似这样恶劣的天气,
地主富农之家是闭门不出的,男女老少围在桌前,品尝着佳肴美味,啜饮着醉人美酒,
畅谈这世间的风情冷暖。即便是辛苦了大半年的小农之家,也迎来了短暂的闲暇时刻。
草帘木门将无情的寒风拒之门外,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,喝着热气腾腾的米粥,
吃着香喷喷的番薯地瓜,畅谈丰收的喜悦,憧憬来年的好日子。霜降后的第二天,
天空就飘起了鹅毛大雪。正午时分,狂风与大雪交织在一起席卷而来,
临街的店铺纷纷关门打烊,早早地回家与妻儿老小欢聚一堂。这时,一个孤独的身影,
顶着寒风,冒着大雪,急匆匆地行走在街道上。他头戴一顶破旧的草帽,
身上的衣着还是夏季的麻布粗衣,如此恶劣的天气,这样的衣着显然无法抵御刺骨寒风的,
他只得蜷缩着身子前行。男子名叫陈少君,半年前和他的母亲流落到这黑龙镇小康村。
自打来到之后,老夫人就一病不起,总是药不离口。为了给母亲治病,
他几乎要踏破了当铺和医馆的门槛。在小镇临街的西北角,有一家不起眼医馆,
门上的牌匾已经非常陈旧,但依稀可以看到上面写着“邵氏济世堂”几个大字。
与其他店铺一样,医馆也提前关了门。男子来到门前,开始使劲儿地拍打起厚重的木板,
嘴里还不停地喊:“邵伯,快开门、邵伯,快开门,邵伯,我是少君,快开门啊!
”男子嘴里的邵伯,便是邵氏济世堂的传人,也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的郎中。邵伯本名邵公祖,
因为医术精湛,为人德高望重,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为邵伯。邵公祖祖上世代行医,
先祖曾是宫廷御医,因无法忍受宫廷内的尔虞我诈,且生性淡泊名利,便主动辞官回乡,
开了这家“邵氏济世堂”。邵氏先祖创立医馆时立下家规,凡是穷苦人家上门求助,
一律不定酬金,全凭病人心意付钱,没有能力偿付的,一律免收酬金。
医馆传承到邵公祖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,虽然规模甚小,建筑也破败简陋,
但前来求医问诊的病人却始终络绎不绝。邵公祖已年过古稀,几十年忙碌的生活,
导致身体每况愈下,但依旧坚持每日问诊,一年四季风雨无阻。早饭过后,
天气越发变得恶劣,狂风伴随着暴雪席卷着小镇,长子邵孝霖担心老父亲着了风寒,
上前劝说道:“父亲,楼下寒气太重,容易着风寒,孩儿在阁楼里备好了火盆和热茶,
您上楼去歇息一会儿,孩儿守在这里就可以了。”“也好,如果有病人上门,
及时告知为父一声。”说完,邵公祖缓缓地起身上楼,哪知刚在躺椅里落下,
耳边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。推开门,站在门口的陈少君立刻焦急地探头问:“邵大哥,
邵伯他老人家呢?”担心惊扰了父亲,邵孝霖忙摆手示意对方小声说话,
殊不知邵公祖已经闻声而至。他顺着门口张望,见是熟人,不由得眉头一皱,
急忙询问:“是陈家公子来了,怎么,老夫人的病又复发了吗?”“邵伯,
家母最近几天始终高烧不退,不吃不喝,只是昏睡,今天早上突然开始剧烈咳嗽,
已经吐了好几口血。”话刚落地,陈少君立刻双膝一弯,“咯噔”跪在门前,双目含泪,
声音颤抖地说:“邵伯,求您大发慈悲,救救我母亲。”一旁的邵孝霖急忙将他搀扶起来。
“别急,孩子,我们这就出发,孝霖,快去准备马车。”如此恶劣的天气,
邵孝霖不愿意年迈的父亲冒险前去,急忙上前劝说:“爹爹,路面积雪严重,
万一有什么闪失,孩儿心里如何能够安生。您老人家在家里候着,
由孩儿跟随陈公子前去问诊。”邵公祖摆了摆手。“近来,老夫人的病情起伏不定,
老朽还是亲自去一趟,也好用药。”当邵孝霖驾着马车驶到门前时,邵公祖已收拾妥当,
和陈少君立在门口等候。每逢邵公祖外出就诊,都是由长子邵孝霖亲自驾车,几十年下来,
早已轻车熟路。虽然寒风凛凛,大雪漫漫,路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,
但在邵孝霖的驾驭下马车依旧平稳地行驶着。车子驶过街道,穿过村落,
途经一段颠簸的土路,终于在一面破败的大门前停了下来。“父亲,我们到了。
”邵孝霖和陈少君搀扶着邵公祖缓缓地下了马车。穿过颓废的大门,
两间破败的不能再破败的茅草屋映入邵公祖眼帘,门墙上的柱子七零八落,看上去摇摇欲坠,
两扇窗户歪七八扭的耷拉着,为了阻止风雪从中穿过,
缺口处用几束茅草伴着黄泥简单地封堵起来,窗户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挂满了补丁,
四周的墙皮掉落了大半,还有一部分无力地耷拉着。衰败的景象,
即便是饱经世故的邵公祖也忍不住为之一震。半年来,
陈少君隔三差五的搀扶着母亲冯氏来铺里看病,他知道这是一对外乡来的落难母子,
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。邵公祖无奈地摇了摇头,低声叹息。
“造化弄人啊,为什么老天偏偏要将疾病和穷人联系起来呢?”邵公祖的脚步刚迈进门槛,
病人痛苦地呻吟声就从里屋里传了出来。陈少君抢先一步来到病榻前,焦急地说:“娘,
孩儿将邵伯请到家里来了,他老人家一定可以治好您的病。”虽然是晌午时分,
但因为天阴下雪的缘故,即使点着油灯,房间里依旧十分昏暗。邵公祖来到病榻前,
只见病人脸色蜡黄,嘴唇发白,全身瘦骨嶙峋,比起前些日子严重了许多。
他翻开病人的眼睛瞧了瞧,看到的是一双目黯淡而无光的双眸,病人的脉搏也十分紊乱,
种种迹象都在传递一个非常糟糕的信号。一旁守候的陈少君,焦急地问:“邵伯,
家母的病情怎么样?”“陈公子,你母亲的病症比起前段时日又加重了不少,
先给你母亲开三天的药,三天之后,老朽会再来问诊。不过,房间里的寒气太重,
长时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,就算是正常人也难以忍受,更何况病人,
而且……”邵公祖犹豫了一下,继续说:“老夫人原本就重病在身,
长时间营养不足加上寒气入体,导致病情反复。”陈少君心如刀绞,
他当然想让母亲能够吃得饱,穿得暖,奈何囊中羞涩,自从老夫人生病以来,
他几乎当掉所有的东西,家里已经实在拿不出可以去典当的东西了。可是这些无奈和苦楚,
是没有办法向外人诉说的,他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,双手颤巍巍地递到邵公祖的面前,
脸上挂满了歉意。“非常抱歉,邵伯,近来天气太坏,没法出去赚钱,
小侄手里只有这些钱了,您先收下,余下的钱,等天气好转,小侄赚了钱再如数奉还。
”邵公祖环顾房子四周,两张旧门板搭建的床铺,几只破旧的竹凳,一台油灯,
一只缺角的水缸,一只竹篓几幅画卷,一只干瘪的盛米布袋,几块木头,简陋的灶台,
结网的米缸,砖块堆砌的书桌,仅此而已,老人不忍心继续看下去。“安心照顾你母亲,
钱的事不要再提了。”陈少君的眼睛湿润了,恨不得再次跪倒在邵公祖的面前。
“邵伯……我……”他说不下去了,泪水早已噙满了他的眼帘。看着这个无助的年轻人,
老人关切地问:“家里平日靠什么维持生计呢?”“小侄识得几个字,也会一些粗浅的字画,
现靠卖字画为生。”邵公祖将目光从陈少君的身上移到竹篓里的画,随手打开一瞧,
老人惊呆了,急忙问:“这些都是出自公子的手笔吗?”“是的,邵伯。
”“老朽虽是一名拙医,但对于字画也颇有兴趣,公子的画作,画工精良,意境深远,
画中有诗,诗中有画,堪称诗画双绝,你既然有如此才华,眼下虽然困苦,
但终究会飞黄腾达。”陈少君的眼圈又是一热,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,不让眼泪涌出来,
但终究还是无法克制内心的悸恸,急忙低下头去。他生于书香门第之家,
自小痴迷于诗词书画,父亲为他聘请了名师教授,可以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,
昔日身边的亲友或者父亲的同僚每每看到他的作品都会赞不绝口,
而他对于自己的画作也很有信心。可来到黑龙镇之后,
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画作却成了无人问津的箱货,即便偶尔有几个地主人家前来光顾,
出价也与预期相差甚远。这对于身处逆境的陈少君而言打击是尤为沉重的。
而今邵公祖的一席话,不管是出自真心的夸赞,还是好心的鼓励,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鼓舞。
陈少君忍不住叹了口气。“邵伯过奖了,小侄的情知自己的水平,
这里的人都瞧不上小侄的拙作,不太愿意购买。”“公子的画,每幅售价多少?
”陈少君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,原本这些都是他最珍爱的画作,在他的眼里可都是无价之宝,
如今即便寥寥数文,也无人问津,他的内心如何不痛苦。“每幅一百文铜钱。
”“其价值远不止此。老朽今天有幸目睹,就买两幅用作收藏,将来公子发迹了,
这些字画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。”邵公祖瞥了一眼邵孝霖,
对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塞到陈少君的手里。陈少君急忙推辞:“邵伯,您不辞辛劳,
救了我母亲的命,分文不取,这两幅画就当是小侄的一片心意,万万不能收钱。
”说着将银子退还给邵孝霖。“听老朽一言。”邵公祖劝说:“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,
眼下公子身陷困境,权且将银子收下,和你母亲先度过这段艰苦的日子再说。”“不过。
”邵公祖提醒他:“小镇通文墨者屈指可数,并不盛行字画,加之居民本就不富裕,
愿意购买的更是寥寥无几,单靠卖字画,恐怕你和你娘接下来的日子会难以为继,
如果继续留在这黑龙镇,还需要另谋生机。”陈少君叹了口气说:“小侄何尝不知呢,
只是平日里只知道读书识字,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,最近天气又太过恶劣,
实在没有办法出门。”“万事开头难,熬过去就好了,
如果天晴之后还找不到合适的谋生手段,就来店里,正好老朽这里缺人手。
”陈少君再一次热泪盈眶,使劲儿的点点头。因为还得回到医馆抓药,
陈少君搭乘邵公祖的马车一同前去。回去的路上,老人详细地询问起陈家的情况。
“公子年纪轻轻,但在诗画领域的造诣非凡,且言谈举止也不像是寻常百姓之家的孩子,
怎么会流落到这黑龙镇呢?”陈少君于是含泪向老人吐露了近来的遭遇。
原来他的父亲陈康生本是东安县县尉,因替好友兼上司上书鸣冤,得罪了权臣被罢黜官职,
一家人返乡途中又遭遇重大变故。“父亲在位时虽然位卑禄少,但一家人衣食无忧,
他老人家一生为官清廉,家资甚薄。回乡途中,遭遇流民,见我们势单力薄,便起歹心,
将随身携带的家资细软洗劫一空。”陈少君抹了抹眼角的泪水,
仰天长叹:“父亲被罢官之后,心情本就郁郁寡欢,遭遇流民洗劫之后,更是郁愤难平,
一时间急火攻心,一病不起,没几天就病逝了。我和母亲没办法就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块空地,
将他老人家草草安葬。”说到这里,陈少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,失声痛哭。
“父亲一生两袖清风,没想到最后竟会落到这个下场。”邵公祖长也是叹一声,
拍了拍陈少君的肩膀,安慰说:“令堂虽然英年早逝,但一生爱民如子,
必然为后辈子孙积攒了不少阴德,公子当下困苦,不久之后必然富贵荣华。
想我先祖曾为宫廷御医,因为厌倦官场勾心斗角,辞官回乡,开了这家邵氏济世堂,
到老朽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。虽然不曾大富大贵,但历经乱世,依然儿孙满堂,
代代安然度日,即便是达官显贵之家也未必能够如此长久,这都是祖上积了阴德的缘故。
所以公子不必哀伤,要打起精神,熬过当前困难。”陈少君急忙点头。
邵公祖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医馆,经历了冰天雪地长距离奔波,他已经十分疲倦,
向陈少君招呼了一声便径直上楼歇息。邵孝霖抓好药后,陈少君像是逮着了救命稻草一般,
千恩万谢地走了。陈少君离去后,邵孝霖拿着药方蹑手蹑脚地来到阁楼门前,
见到父亲还未睡去,急忙上前询问:“父亲,我看您开的方子,只是普通的滋补驱寒药物。
”“陈家公子的母亲本是单纯的体虚畏寒,家遭遇变故之后急火攻心,郁愤成疾,
加之旅途劳顿,加重了病情,倒也不难医治。”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:“但近来,
老夫人始终缺吃少喝,虚火太旺,又遭遇寒气入体,加之心情郁郁寡欢,恐怕命不久矣。
给她开的药方,旨在驱寒降火,滋阴补气,他母亲服用之后,倘若熬过三日,
还有救治的希望,如果熬不过,恐怕是凶多吉少了。”邵孝霖更加疑惑了。“既然这样,
您今天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?这样万一有什么闪失,他也有个心理准备。
”“陈家公子没有经历挫折磨难,如今突遭家庭变故,已身心俱疲。如若今天给他说明,
三日里他必定在痛苦与绝望中挣扎度过,还是让他平静地度过这三天再说吧。
”“孩儿明白了。”“下去吧。”老人有气无力的说。
二陈少君带着“救命药”急匆匆地赶回家中。“母亲,我给您带药回来了,邵伯说,
吃了这药,很快就会好转,三天以后还会亲自登门给您会诊,有他老人家在,
一定可以治好您的病。”病人没有说话,只是嘴里发出几声痛苦地呻吟。
陈少君快步来到床前,只见老人双目紧闭,呼吸微弱,枕边、被角沾满了血渍。他不敢耽搁,
快步来到灶台前准备熬药,但看到墙角仅剩的几块木头,他的心头又是一阵凄凉。半年来,
家里的吃喝用度,大部分都是左邻右舍可怜他们母子,东拼西凑送来的。
如今木炭盆早已见底,木柴也所剩无几,单是做饭勉强可以维持几天,
取暖、煎药最多不过两天。而当下这个时节,木材几乎和米是一个价钱。老夫人生病以来,
单是筹钱给母亲治病,已经使得这个从未经历过生活磨难的年轻人精疲力尽,
如今再加上柴禾钱、米钱,对他而言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承受的。陈少君伸手摸了摸怀里,
又瞧了瞧墙壁上已经落了灰尘的画作,内心地不安更甚。原本,此时此刻他已经身无分文,
幸而邵公祖不仅免费给他母亲救治,还高价买了两幅画。
可并不是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好心人出现,他必须计划好每一个铜板的用途,
确保他们母子二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不至于忍饥挨饿。陈少君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,
就在数月之前,他还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,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子哥儿。榜上有名,
进入仕途,光宗耀祖就是他的人生目标,对于生活上的事情,他从未考虑过,也从未关注过。
如今不过短短数月,一切都已物是人非,再没有人为他遮风挡雨,
他必须亲自去面对残酷的生活,
他的内心除了迷茫就是无边的恐惧刺骨的寒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,
陈少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。屋内必须要生火了,否则不单母亲的病情会加重,
就连他自己也会因为寒气入体而倒下。陈少君的心里愁思百结。
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厚着面皮恳求左邻右舍伸以援手,可良知并不允许他这样去做。
虽然来到这里短短半年,但他自己都记不清被那些善良的邻居们帮助过多少次。
他们的日子也都过得苦巴巴的,但得知他们母子的遭遇后,依旧毫不犹豫地伸以援手。
尤其是仅一墙之隔的柳婶更是一次次对他们母子慷慨解囊。听到母亲嘴里发出痛苦地呻吟,
陈少君心如刀绞。父亲已经病故,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,他不能允许母亲再离他而去。
他看了看灶台上正在熬制的草药,还需要熬制一段时间,伸手又往炉火里添加了两块木材。
随后将一块旧毛毯铺在炉火前,置身躺了上去。自从母亲病重以来,
他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,如今炉火生起来,室内的寒气逐渐被驱散,
伴随着药罐里发出阵阵草药的清香,很快便进入梦乡。陈少君睁开眼时,
屋里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。他急忙起身查看病榻上的母亲,三天没有进食,
老人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。他赶忙到火炉前查看,炉火已熄灭,好在药已经熬好且余温尚在。
他将药盛到碗里,用小勺小心翼翼的送入母亲的嘴里。温暖的滋补汤药下肚不久,
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。“母亲,您终于醒了,感觉好点了吗?”陈少君大喜过望,
紧紧抓着老夫人的手,兴奋地喊着。望着双眼充满血丝,面容憔悴的爱子,冯氏心如刀绞,
两行浊泪顺着面颊滑落,他们夫妻只有这么一个孩子,视之为掌上明珠,从小娇生惯养,
何时让儿子吃过这样的苦。“孩儿啊,为娘的苦了你了。”“母亲,您不要难过,
眼下我们虽然艰难一点,但是很快就会熬过去的,天气好转了孩儿就出去,
在小镇上开一个私塾,给镇上的孩子们教书识字,也能过活,等您身体康健了,
我们就返回老家去。”冯氏含泪点头。在药物和炉火的作用下,
连日来挥之不去的痛苦终于从冯氏的身上褪去,和儿子短暂言语一会儿后便沉沉睡去。
可是陈少君却没有一丝睡意,家里的木材勉强可以支撑到第二天,
他必须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。陈少君猛然间想起,在小镇的东边有一座二龙山,
整座山都是茂盛的森林,附近的村民都是去那里打柴。他当即打定主意,
不管明天天气是否好转,都要去山里打柴。第二天清晨,陈少君早早起床伺候母亲吃过药后,
戴上破旧的草帽和斗篷,扛起角落里那只锈迹斑斑的斧头悄悄地出了门。冷风萧萧,
大雪漫漫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,扛着沉重的斧头,踩着没过足踝的积雪,
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二龙山的密林前行。尽管树林距离村子并不远,但积雪路滑,
山路走起来尤为艰难,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费不少力气,一次次滑到,一次次爬起,
汗水早已浸湿他的衣衫,四肢也已经冻僵,但想到病榻上挨饿受冻的母亲,
他只能紧咬着牙关前行。当陈少君拖着沉重的木材回到家中时,天气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,
在风雪天里奔波了一整天,整个人早已筋疲力竭。见到消失一整天的儿子终于出现在眼前,
老夫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。“孩儿,你去了哪里,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
”“邵伯店里缺一个账房先生,孩儿想着最近天气也不好,没办法出去卖字画,
到他那里干点活儿,每天的工钱,足够我们吃喝用度。”老夫人止不住老泪纵横。
“可怜的孩子,都是为娘的拖累了你啊!”“母亲,您千万别这么说,眼下我们是苦了一点,
但是很快就会过去的,您安心养病就行。”服侍母亲入睡之后,
陈少君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的来到灶台前,将锅里剩余的粥一饮而尽,自从流落到小康村以来,
他们母子每日只能以米粥和咸菜度日。一切收拾妥当,他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。
担心母亲受凉,临睡前,陈少君又往炉里添加了几根木材。劳累了一天,
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似的,似乎每一根骨头都在发痛。夜晚很快来临,
陈少君终于进入了梦乡。梦里,母亲已经痊愈,寒风暴雪已经过去,天气彻底好转,
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,他和母亲也告别了流浪的生活,顺利回到了故乡,见到了久违的亲友。
然而,是梦早晚会醒。第三天早晨,冯氏的病情突然加重,呼吸急促,还伴随着剧烈地咳嗽,
不仅将喝下去的汤药全部吐了出来,还接连吐了好几口血。陈少君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,
恨不能立刻飞奔到邵公祖那里。可是母亲情况危急,他又不能离开,虽然焦急,
也只能苦等邵公祖的到来。好一会儿,冯氏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,挥手将儿子叫到床前,
枯瘦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儿子的脸颊,嘴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:“少君,
娘…恐怕…是……熬不过…今天了……”陈少君瞬间泪如雨下。“母亲,您千万别这样说,
您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冯氏叹了口气。
“娘…的…身体……娘…自己……清楚……”陈少君扑在冯氏的怀里,哭诉着说:“母亲,
您千万不能有事,更不能丢下我一个人,孩儿还没有给您尽孝呢。
…了…你从小…没有…吃过苦…娘走后…你就去…去…投奔…”冯氏将手颤巍巍地伸进怀里,
取出一个楠木盒,递给陈少君。
…找到他…然后……将盒子……里的……东西……给他……”陈少君从母亲的手里接过盒子,
打开一看,一块红布包裹着。他翻开包裹着的红布,一支造型独特,
做工精巧的百宝金凤簪映入眼帘,簪子的头部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,
无论材质还是做工都是上品,尤其是凤眼上镶刻的两颗晶莹剔透的宝珠更是难得的稀世珍宝。
陈少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发簪,疑惑不解的问:“母亲,这个发簪是怎么回事?
”冯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
年了……你一定要好好的……好好的保管它……它……它……”一口鲜血从冯氏的嘴里喷出,
她表情狰狞,张开双臂,身子猛地向前倾,随后又直直的倒在了床上,
一只手无力的耷拉在床沿,脑袋歪向一边,目光逐渐黯淡,整个身子一动不动。陈少君见状,
急忙丢下簪子,扑到冯氏身上,不停地摇晃着,嘴里大声的呼唤:“母亲,母亲,您醒一醒,
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!”可是,无论他如何呼唤,如何摇晃,母亲始终一动不动。
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,陈少君从地上一跃而起。打开门,
邵公祖和其长子邵孝霖出现在门口,陈少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抓着邵公祖的胳膊,
激动地说:“母亲今天早上吃过药后,病情突然加重了,您快去看看。”“公子不要慌张,
容老朽瞧一瞧。”陈少君“咯噔”一声跪倒在邵公祖的面前,哭喊着说:“邵伯,求您,
无论如何,您一定要救活我母亲,求求您,您一定要救救她,就算是给您当牛做马,
我也心甘情愿,只求您救活我的母亲……”“陈公子,快起来。
”一旁的邵孝霖使劲儿地将陈少君从地上拽起。邵公祖来到病床前查看,见冯氏已然病故,
转身来到陈少君的面前,叹了口气说:“陈公子,如果有一线希望,老朽自当竭尽全力,